李守白 海派重彩 《海上之舞》2013年
说起上海这座城市,浸染了百年的历史烟雨,是公认的新潮。在这里生活的人,习惯了于古朴破旧的弄堂里放金曲蓝调,也习惯了在逼仄窘迫的生活中品味休闲咖啡 ,或许正是因为这般偷得人生一日闲的讲究才让上海人有了独特的腔调。
李守白 海派重彩 《阖家团圆》局部
所谓腔调,便是态度。李大伟曾在谈上海人的时候说,上海人的腔调,犹如蟋蟀的品相。有没有腔调一场雨便全看出来了,穿皮鞋的便是有”腔调”。因为其实雨天就应该穿套鞋,鞋内干燥舒适,但不够帅气。而穿皮鞋,虽然容易浸水,脚趾泡在潮湿里,好比泡爪咸鱼,但外人看来便是风流倜傥。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特征便是腔调的典型——再比如冬天里的上海女人,身穿短裙大衣去参加晚会。袅袅而行,婀娜多姿,宁要风度,不要温度。但扭头一看,突然关节炎犯了,便只得亭亭玉立在风中。
这并非贬义,只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比如早年混迹十六铺的杜月笙,做卖梨买卖,人称“烂生梨”。后来机缘巧合下,成为上海滩大亨后,脱下短打的香云纱黑衫,换上长衫马褂,谨言慎行,三伏天在家待客亦如此。这就叫腔调。
李守白 海派重彩 《西餐印象》局部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般腔调,使得上海人无论在哪,总能一眼被认出来。即使他们不讲上海话,没有过分的妆容,也没穿时髦着装,但只要往人群里一站,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讲究”便说明了一切。
李守白 海派重彩 《秋日品蟹》局部
上海人口中的腔调类似于北方人口中的“范儿”,但是却又略有不同。比如我们称赞一个人“有范儿”, 形容的是人家气质好,做事儿气派足,比较外向。而倘若我们称赞一个人“有腔调”呢,便可以是形容人家的品味好,精致,有与生俱来的内敛和谦逊。它与古人的君子风度无异,但多少有了些当代感。
当然,称人腔调也并非全是褒义。就像上海俚语过去有说,“你看看自己说话的腔调”。这“腔调”就是贬义用法。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或许是当今上海人都是从“蜜罐”中长大,导致闭口开口就是一份“甜滋”——“这个人很有腔调”,“那个人腔调好来”,形容的全是一个人的气派好、有风度、格调大、品味高等等。
李守白 海派重彩 《映像》2017年
腔调之于上海,就像巴适之于成都,大气之于北京,都是时代的选择。
自开埠以来,上海便迎来了它近两千多年来的黄金岁月,时代的浪潮对它抛下了命运的橄榄枝,使它一个世纪以来,成为了在中国人的心中,优秀、先进、繁华、工业文明、雅致时代的代名词。而上海人,也在这般时代的趋势下,对于“腔调”有了更规矩的要求,而这要求或许也是上海人口中腔调的本身。
李守白 海派重彩 《福至新禧》局部
比如上海人对于打扮既不会过分鲜艳张扬,也不会显得黯淡失色;款式也总是前卫而不失身份。即便白天为了生活而忙碌奔波,也不忘晚上打理干净赏月亮。在喘息之余品味人生,在琐碎之中放上一首蓝调金曲。这种对于“腔调”的追求,看似着重外表,实则是上海人对于内外兼修的“讲究”。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的眉眼表情、仪态风度、举止气派与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经济地位的协调。
《圆桌派》里就曾有体现,它讲上海人和北京人的区别——说上海人约饭局总是先问一问,留有余地,而后答应,准时达到,坚守规矩;而北京人不同,北京人是人还没约,就肯定答应,随后便没了踪影。当然,这或许与各地文化差异有关,在此便不再多做赘述。
总而言之,腔调,已如一汪清泉,渗透上海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它既是上海人的面子,也是上海人的里子。上海人活着,可以没有空气,但不能没有腔调。
李守白 海派重彩 《锦瑟韶华》2018年